□倪自放

　　“幾度風(fēng)雨幾度春秋，風(fēng)霜雪雨搏激流，歷盡苦難癡心不改，少年壯志不言愁；幾度風(fēng)雨幾度春秋，風(fēng)霜雪雨搏激流，歷盡苦難癡心不改，少年壯志不言愁。金色盾牌熱血鑄就，危難之處顯身手，顯身手……”

　　在電影《三大隊》中，經(jīng)典劇集《便衣警察》的主題曲《少年壯志不言愁》三次響起，配合劇情，每次都看得我潸然淚下。這首36年前流行于大街小巷的歌曲，放在最新的電影《三大隊》中一點都不違和。同樣是警察的成長經(jīng)歷，同樣的令人感動，《三大隊》卻不能等同于《便衣警察》，《三大隊》不能等同于“哭片”，《三大隊》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警匪類型片。

　　首先，在故事軀殼上，《三大隊》是警匪類型片的套路。

　　在電影《三大隊》發(fā)布的通稿文案中，充滿感情地編織出了影片的警匪片架構(gòu)：2002年秋的廣東，一場突如其來的惡性案件改變了刑偵三大隊所有人的人生?！笆甓紱]出過這種案子了。”房間地上伏著受害女孩的尸體，血跡斑駁；審訊室里，嫌犯之一卻拒不招供?！巴醵略谀膬?！”這一問就是十二年。因意外致嫌犯之一死亡，三大隊全員被判入獄，出獄后，迎接隊長程兵（張譯飾）的是受害女孩父親的一鞠躬：“你受拖累了，你是個好警察?！彪m身著常服，但“抓到王二勇”對程兵來說，過不去。12年走遍7省，跨越11785公里只為找一人。湖南長沙、四川德陽、遼寧沈陽、廣東茂名、云南西雙版納、廣西梧州、貴州銅仁，這條極難極遠(yuǎn)的追兇路一直走到了2013年。沒支援沒配合，脫下警服的三大隊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摸排調(diào)查。

　　因為有熱播劇集《狂飆》在前，《三大隊》的故事看上去并不出奇，同樣是張譯領(lǐng)銜主演，同樣是遭受磨難的警察癡心辦案。當(dāng)然，《三大隊》中張譯等人飾演的警察因意外入獄，他們隨后的追捕是普通人的身份，這樣的劇情，在警匪類型片的創(chuàng)作上，比《狂飆》實際更前進了一步。關(guān)于程兵和三大隊跨越萬里追兇的“執(zhí)”，導(dǎo)演戴墨是如此理解的：“在他的骨子里，他就認(rèn)為這個逃犯應(yīng)該歸案，否則他就覺得自己沒有完成這個任務(wù)，他覺得對不起三大隊，對不起自己，也對不起‘警察’這兩個字?！彼械倪@一切，盡管充滿悲情，但依然是在警匪片的敘事范疇里。

　　其次，在真正的內(nèi)涵上，《三大隊》表面上講警察故事，實際講的卻是更有廣泛意義上的一大段人生。這是電影真正讓人“破防”的地方，也是所謂“非虛構(gòu)文學(xué)”的力量。

　　透視一部電影真正的所指，英文片名能夠透露一些秘密。電影《三大隊》的英文片名是

　　《Endless Journey》，這個詞語直譯過來不是“刑偵三大隊”，而是“無盡的旅程”，這里的意蘊，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警察辦案了，而有了十二年人生的意思。

　　著名電影導(dǎo)演王小帥執(zhí)導(dǎo)的《地久天長》被稱為史詩電影，對于這部影片，王小帥曾說，

　　“（《地久天長》）甚至不是電影,就是好長一段生活?！睂τ凇度箨牎罚@樣的說法我認(rèn)為同樣適用。

　　楊新鳴飾演的張青良是老一代警察的代表，他被大雨淋濕十分落魄，為了追兇他燃燒了自己最后的光和熱。很快就要退休的老張，追兇后在家里倒下隨后去世，盡管他說是被王二勇碰了一下導(dǎo)致自己受傷，但依然不能被認(rèn)定為因公犧牲。

　　對于張譯飾演的程兵而言，出獄后沒有了警服，家庭變了模樣，即將高考的女兒面對他無言無語。又是數(shù)年，依然要去外地尋找王二勇，女兒追上她，和他加了微信。歷經(jīng)十多年最后終于將王二勇擒獲，程兵面容抽搐，為此案毀掉前程，毀掉半生，此種意，誰人懂。

　　對于三大隊的其他幾位刑警而言，這一個案件毀掉的也是半生，重新燃起的也是中年人不屈的倔強。曹炳琨飾演的老蔡出獄后遠(yuǎn)離家鄉(xiāng)賣旅游紀(jì)念品，因為不想碰到熟人，他常說，“我執(zhí)，是一起痛苦的根源”，但他愿意跟隨程兵繼續(xù)追兇繼續(xù)“我執(zhí)”；王驍飾演的馬振坤開了一個小吃攤，入獄期間妻子沒有拋棄他，他不想讓妻子生氣，他常說，“男人不爭氣，女人老得快”。張子賢飾演的老廖帶著兒子一起賣保險，他想讓兒子有更好的發(fā)展。魏晨飾演的徐一舟曾是青年警察代表，在經(jīng)歷人生際遇驟變后他選擇與獵犬為伴，擔(dān)任訓(xùn)犬師蟄伏數(shù)年磨煉耐心。

　　中年成長，每個人生都不相同，追兇五人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到最后。老馬中途退出，他不想讓心愛的女兒再受一點點傷；老廖第二個退出，兒子想讀夜大，他想讓兒子有更好的發(fā)展；小徐第三個推出，在追兇的途中，他遇到了他的愛情；老蔡也退出了，他患了胃癌。師母最后也向程兵吐露真情，老張當(dāng)時并不是被王二勇碰倒受傷，他只是沒有追上歹徒，但他不想承認(rèn)自己老了?！度箨牎穭∏樯系倪@些設(shè)置，并不妨礙劇中人物的風(fēng)采，影片根據(jù)真實事件改編，也遵循真實事件的模樣，不刻意升華，這也許就是“非虛構(gòu)文學(xué)”的價值。

　　（作者為山東省簽約藝術(shù)評論家）